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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果然，事情如我所料一樣，我一拳擊中了那人，那人的身子向后一仰，他所坐的那張椅子，也向后一仰，砰地一聲，跌在地上。

　　那一下的聲響十分大，我立時踏前一步，我看到那人在地上，向前爬著，我也看不清他爬向何處，因為房間中，十分黑暗。

　　他好像是爬向兩只大箱子的中間，我踏前一步，追上去，想俯身去抓住他的足踝。

　　可是，就在這時，我的眼前突然一亮，在剎那之間，我簡直不明白究竟是發(fā)生了甚么事！因為那光亮來得如此突然，而且，是從我頭頂之上照下來的，似乎整個房間，都在那種光亮的照射之下！

　　這種情形，說穿了其實普通之極，只不過是天花板上的電燈，突然亮了起來而已，可是在那樣的情形之下，而且，我還曾開過那電燈開關(guān)，燈并沒有著，現(xiàn)在電燈卻忽然亮了，我心中的驚愕，真是難以形容！我還彎著身子，不知該如何才好。也就在那一剎那間，我聽到了博新的一下斷喝聲："甚么人！"

　　一聽到博新的聲音，我便鎮(zhèn)定了不少，因為博新畢竟是我的好朋友。

　　我連忙直起了身子來："博新，是我！"

　　在燈光的照射下，博新自然可以看清我是甚么人，我也可以看到他，他正站在門口，一只手還按在電燈的開關(guān)之上。

　　我可以說，我從來也未曾見過一個人，臉上的驚愕的神情。是如此之甚的！

　　他張大了口，在他臉上的每一根肌肉，都在盡力表現(xiàn)著他心中的驚訝，他道："是你，衛(wèi)斯理，你，半夜三更，在這里作甚么？"

　　我在那樣的情形下，也實在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才好，我只好道："你說這屋子中，只有你一個人居住，但是現(xiàn)在，我卻見到了另一個人！"

　　博新的口張得更大，在剎那之間，他吸了好幾口氣："那人在哪里？"我立時向那兩只箱子中一指，道："在?"我本來自然是想說"在那里"的?？墒牵?dāng)我說出了一個字之后，我便呆住了！

　　在那兩只大箱子之間，并沒有人，那里，只不過有著幾只紙盒子，而那幾只紙盒子，又分明絕對藏不下一個人！

　　那怎么會？那實在不可能，我剛才明明一拳擊中了那人，那人連人帶椅翻倒在地，他急急地向前吧，爬向那兩只大箱子之間，我俯身待將他拖出來。

　　就在我俯身下去的時候，電燈突然亮了，對我來說，電燈突然亮起，是一件意外之極的事，因為我曾開過電燈，而電燈不亮！

　　在電燈剛一亮的時候，我自然感到極度的慌亂，我也沒有注意那人又爬向何處，事實上，那人是沒有甚么地方可以去的，因為那兩只大箱子靠墻放著。可是，現(xiàn)在，那人卻不見了！

　　我的手還向著那兩只箱子指著，縮不了回來，可是我卻在講了一個字之后，再也講不下去，只是僵立著。

　　博新已在向前走來，他皺著眉："衛(wèi)斯理，你究竟在搗甚么鬼？你臉色為甚么那么難看？"

　　我自己也可以知道我那時的臉色，一定難看得可怕，因為我只覺得身子一陣陣發(fā)寒！

　　我道："你，你剛才站在門口，可曾看到一個人，從這兩只箱子之間離去？"

　　博新道："沒有，我只看到你?唉，我怎么那么蠢，竟然會回答你這樣的問題！"

　　可是我卻又問道："你也未曾見到有人走出去？"

　　"那怎么可能？"博新也有點不耐煩了，"我就是從門口走進(jìn)來的。"

　　我急步走向門，"砰"地一聲，將門關(guān)上，然后，轉(zhuǎn)過身來，背靠著門而立。

　　我向幾扇窗子，望了一眼，那幾扇窗子都緊閉著，可以肯定，決不曾有人從窗子離開。

　　在那一段短短的時間內(nèi)，博新以極其疑惑的神情望著我，我也不由自主，喘了喘氣，我的心十分亂，我必須理出一個頭緒來，才能向博新解釋發(fā)生的事。

　　我道："博新，你聽著，別插嘴，也別發(fā)問。"

　　博新總算是好朋友了，在那樣的情形下，他雖然不免猶豫，但還是點了點頭。

　　我道："我偷進(jìn)這里來?你先別問我是為甚么，我打開門進(jìn)來，就看到在那張椅子上，坐著一個人，他背對著我！"

　　博新講得十分正經(jīng)，可是我聽了，卻不知道是笑好，還是生氣好。

　　我等他講完，才道："你說，我像不像一個神經(jīng)病者？"

　　博新也不禁笑了起來，他道："你當(dāng)然不像，可是，你可能不自覺地間歇有那種癥狀！"

　　我道："好，說來說去，我還是神經(jīng)病！"

　　博新嘆了一聲："可是，請原諒我，你想，你講的那一切，有誰會相信，你甚至以為，我的屋子之中，有一道鐵門！"

　　我揮了揮手，還想分辨說那是真的，因為我還記得那天博新如何取鑰匙的情形。但是，我卻終于未曾說甚么，只是嘆了一聲。

　　因為不論我說甚么，他都是不會相信，他甚至以為我患了腦神經(jīng)分裂癥！

　　如果我是一個肯接受挫折的人，那么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，我一定放棄這件事了，我可以完全忘記這件事，以后，我仍然可以正常地生活。

　　但是我卻不是這樣的人，打擊愈是大，挫折愈是深，事情愈是不可思議，我愈是要探索究竟。

　　是以雖然博新已經(jīng)以一連串的小動作，在暗示著我應(yīng)該離去，但是我還是道："以前的一切不去說他，現(xiàn)在，我有一個不情之請。"

　　博新嘆了一聲："你也已經(jīng)麻煩得我夠了。"

　　我不理會他的不耐煩，仍然繼續(xù)著："我要住在你這里，對你這所房子，作進(jìn)一步觀察。"博新皺起了眉："這，不太過分一些么？"

　　我承認(rèn)過分一些，但是我卻仍然堅持著："是的，對這個要求，你或者有困難，然而就算你不答應(yīng)，我還是要不斷偷進(jìn)來察看究竟。"

　　博新并沒有說甚么，只是背負(fù)著雙手，走來走去。

　　我又道："為了證明我所說的一切不是假的，我再問你一個問題。"

　　博新抬起頭來。

　　我立時道："你父親是怎么死的？"

　　我一問出這個問題之際，便全神貫注地望著博新，看他的反應(yīng)。

　　因為當(dāng)晚，我們幾個朋友在他的家中，只不過談到了宇宙間的一切全在擴(kuò)張的問題，他的情緒便已顯得那么不平靜。

　　我看到他的雙眉，倏地蹙在一起，那種神情，好像是他在一聽到了我的問題之后，在剎那之間，想到了一件甚么重大的事情一樣！

　　但是，接著，他緊蹙的雙眉，便舒展了開來，他道："你這問題太奇怪了，你說我的父親？他自然是病死的，人老了，總會病死的。"

　　我冷笑著："你父親的情形，只怕有些不同吧，他的身子在每天縮小一半，你難道一點也不記得了？"

　　博新望了我半晌，才無可奈何地?fù)u著頭："你又來了！"

　　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四個字，便將我所說的一切，全都推翻了。

　　我也只好嘆了一聲，博新又道："我習(xí)慣一個人住在一間大屋子，雖然你是我的朋友，但是我卻也不想因你而破壞我的生活習(xí)慣，所以?"

　　我在這時候，揮著手，打斷了他的話題："博新，你有甚么事隱瞞著我？為了甚么？我想如果你不對我實說，那是十分不智！"

　　博新大搖其頭："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些甚么！"

　　我和他之間的談話，到達(dá)了這一個地步，實在是沒有甚么可以說下去的了，我道："好的，那我告辭了，我盡可能以后不再來麻煩你，但是到有一天，忽然想起要我?guī)椭脑?，不妨來找我?

　　他拍著我的肩頭："我也有一個忠告，你應(yīng)該去找一個腦科醫(yī)生，檢查一下！"

　　如果不是我和他是老朋友，又如果不是我看出他在那樣說的時候，一點也沒有狡猾的神情，我真想狠狠地給他一拳！

　　但是我雖然未曾打他，臉上的神情，也決計不會好看到甚么地方去，我一轉(zhuǎn)身，就向外走去。

　　當(dāng)我來到了街道上的時候，街道上靜得一個人也沒有，晚風(fēng)吹來，我感到了一絲寒意。

　　來到了車邊，停了片刻，我將整件事的經(jīng)過，又仔細(xì)地想了一遍，當(dāng)我想到博新說，要我到腦科醫(yī)生處好好地去檢查一下時，我也不禁苦笑了起來。

　　那么，這是不是真有可能，我將自己的幻想當(dāng)怍了事實？也就是說，我是不是真已有了腦神經(jīng)分裂的癥狀呢？

　　想到了這里，我更感到了一股寒意，身子也不由自主，發(fā)了一下顫，我鉆進(jìn)了車中，駛著車緩緩回家去。

　　第二天上午，我就來到了一個著名的腦科醫(yī)生那里，去作詳細(xì)檢查。那位腦科醫(yī)生在聽了我的敘述之后，也認(rèn)為我的癥狀，十分嚴(yán)重，他又打電話叫了兩個神經(jīng)病科的專家來。

　　兩個專家，對我做了種種的檢查、測聽，在那三小時之中，我簡直被他們弄得頭昏腦脹。

　　但是三小時下來，那三位專家又會商了十幾分鐘，他們的結(jié)論卻是：我一切都正常。

　　我一切都正常，那就是說，我不會將我自己的幻想，當(dāng)作事實，也就是說，我所遭遇到的那一切稀奇古怪的事，全是真的。

　　當(dāng)我聽到了三位專家的結(jié)論之后，我著實有啼笑皆非的感覺，因為我寧愿那是我腦神經(jīng)分裂，也比有著那一連串無可解釋的怪事藏在心中好得多。

　　離開了醫(yī)務(wù)所之后，既已肯定我的一切正常，那么，這一切怪事，毛病自然出在酒博新身上。于是我有了一個新的決定，我的新決定是，我要監(jiān)視、跟蹤博新。

　　因為看來唯有這一個辦法，才可以解開博新何以忽然改口，抹殺一切事實之謎。

　　我回到了家中，將自己化裝成一個看來已上了年紀(jì)的人，然后，我還帶了望遠(yuǎn)鏡、紅外線遠(yuǎn)程攝影機(jī)，驅(qū)車來到半山的一條道路上。

　　距離博新的屋子大約兩百碼，可以看到他屋子的全部情形，而且，那地方很僻靜，就算我將車子停上幾天，也不會有好管閑事的人來干涉我。

　　當(dāng)然，要觀察博新在家中的一切活動，最好是等天黑，天黑了之后，屋中亮起了燈光，自然就可以看到博新在做些甚么了。

　　我在車廂中支起了兩個三腳架，一個是裝置望遠(yuǎn)鏡的，另一個裝置攝影機(jī)。

　　我準(zhǔn)備將博新的可疑活動，拍成照片，那樣，就可以使得他在確鑿的證據(jù)之前，無法再狡賴。

　　雖然我認(rèn)識了博新很多年，而且，我也當(dāng)他是好朋友，可是現(xiàn)在事情卻太蹊蹺，那叫我不得不對他作重新的評價。

　　我是黃昏時分在那偏僻的山路上停下車子的，天色很快就黑了下來，但是我并不急于行動，我放下了車中的座位，躺了下來。

　　我睡了兩個多鐘頭，等到我睡醒，坐起身來時，我看到那幢屋子的一個窗口中，有著燈光

　　我連忙從望遠(yuǎn)鏡中看出去，有燈光透出來的是二樓，博新的書房。

　　我也看到，博新坐在一張舒適的椅子上在看電視，我甚至可以看到，電視上在播演甚么節(jié)目。

　　他足足看了一小時電視，在那一小時中，我不舒服到了極點，局在車廂中，而且，還要專心一意地注意著他！

　　謝天謝地，他總算不再看電視了，站了起來，關(guān)掉了電視機(jī)，然后走了出去。

　　我不知道他走出去干甚么，只看到他臥室的燈光，曾亮了一亮，然后立即熄滅，好像是他曾到臥室之中，去打了一個轉(zhuǎn)。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在臥室中做甚么，他的臥室的幾個窗子中，都落著窗??。博新立時又回到了他的書房中，他在寫字臺前，坐了下來。那時，他的臉正對著窗口，我可以清楚地看見他臉上的神情。他緊蹙著眉，好像在想甚么，他雖然坐在桌前，但是卻甚么也不做，只是坐著。過了十分鐘左右，我猜是電話鈴?fù)蝗豁懥似饋?，因為博新拿起了電話聽筒，并沒有撥號碼，就講起話來。

　　這時候，我不禁十分后悔，沒有事先在博新的屋子中，放置幾具偷聽器，如果有了偷聽器，那么，我就可以知道他在和誰通電話，以及他在講些甚么！

　　這時，我自然不知他是在和甚么人通電話，可是，我卻注意到了他的一個十分奇異的動作，他一面講著電話，一面不斷抬頭向上瞧著。

　　他是不斷抬頭在望著天花板，但是，在天花板上，卻又甚么也沒有。我起先，不明白他那樣是甚么意思，我還以為那是他習(xí)慣性的動作。可是接著，我便又發(fā)現(xiàn)，他在每次抬頭望向天花板的時候，臉上總現(xiàn)出十分驚恐的神色。

　　可是，天花板上并沒有甚么東西值得他驚恐，我心中猶豫了好一會，突然之間，我心中一動，想到是為了甚么。

　　他的書房在二樓，在他的書房之上，就是三樓的那間雜物室。

　　從博新這時的動作來看，他一定是聽到了在三樓的廢物室中，有甚么聲響傳了下來！

　　一定是的，我立即肯定自己的推想，一定是三樓那間房間中有甚么異樣的聲音傳了出來！

　　而三樓的那間房間，是一切神秘事情的泉源，它本來是書房，我在那里看到過細(xì)菌大小的狐貍和只有半寸大小的死人，我也曾在那里偷過那標(biāo)本片，也是那房間，當(dāng)我第三次去的時候，變成了雜物室，而在我第四次去的時候，卻遇到了一個會突然消失的人！

　　一切怪事，全在那一間房間中發(fā)生，而如今，那房間中一定又發(fā)生了甚么事，有奇異的聲響傳出來，所以才令得博新頻頻抬頭，向上望去。

　　我十分緊張，先將望遠(yuǎn)鏡的鏡頭，向上移了移，移到了三樓的那個窗口，那窗口黑沉沉地，甚么也看不到，我又去看二樓的窗口，博新放下了電話，他又抬頭向上呆望了半晌，站起身來，向外走去。

　　我又看不到他去做甚么了，我的心中十分焦急，手心也在冒著汗。

　　緊接著，我看到三樓的那間神秘房間突然亮起了燈光，這時候，我的心幾乎從口腔中直跳了出來，我一定可以有極大的收獲了。

　　我緊盯著那窗口，要命的是，那房間的窗上，雖然未曾拉上窗??，但是窗口的積塵卻很厚，我看不清楚房間中的詳細(xì)情形。我所能看到的，只是朦朧的一些影子。

　　我看到，房門已經(jīng)打開，在房門口，站著一個人，從那人的身形看來，我斷定他是博新。

　　雖然，房間中的情形，我看得不是十分清楚，但是我也可以看出，他是在走向一張椅子，而在那椅子上，坐著一個人！

　　那坐在椅子上的人，是背對著他的！

　　而博新只是向前走著，來到了離椅子有三四??處，就停了下來。

　　他可能在講話，但我當(dāng)然無法看到他口唇是不是在動，然而他沒有別的動作，足以證明他在進(jìn)了那房間，看到了那人之后，并不是十分驚訝，他并沒有突如其來吃驚的大動作。

　　如今那樣的情形，只說明了一點：他早知房中有人！

　　博新呆了一會："如果你再像前兩次那樣胡言亂語，那么，我不歡迎。"

　　我笑著："這一次不會了，你知道么？昨天，我離開你的屋子之后，先去找了幾個腦科、神經(jīng)病科的專家，然后又做了不少事，才決定今天再來看你的。"

　　博新又呆了半晌，才道："醫(yī)生怎么說？"

　　"見面詳談好么？"我提出要求。

　　這一次，博新猶豫了好久，才十分勉強(qiáng)地答應(yīng)道："好的，你來吧！"

　　我放下了電話，用一只牛皮紙袋，裝起了那些照片，然后上了車，二十分鐘之后，我已將車停在博新屋子的門口，博新走出來，打開了鐵門讓我進(jìn)去，到了他的客廳中，他又問道："你說去找過醫(yī)生，醫(yī)生怎么說？"

　　我坐了下來："三個著名的專家，對我作了詳細(xì)的檢查和測驗，他們一致認(rèn)為我一點問題也沒有！"

　　博新的反應(yīng)很冷淡，他只是"哦"地一聲："其實，你可以在電話中將這個結(jié)果告訴我。"

　　我望著他："你明白么，我正常，那就是說，我絕不會將幻想當(dāng)成事實，也就是說，我在你屋子之中?"

　　我才講到這里，博新已現(xiàn)出極其憤怒的神色來，他揮著手，吼叫道："我的屋子中，沒有鐵門，除我之外，也沒有別的人，更不會有甚么細(xì)菌大小的狐貍，而當(dāng)你離開之后，也不會再有瘋子！"

　　我笑著，伸指在放照片的牛皮紙袋上，彈了一下，發(fā)出了"拍"地一聲，道："你猜猜，我?guī)砹松趺?，或許你有不得已的苦衷，但是你卻是在說謊，這里是幾張可以揭穿你謊言的照片！"

　　博新睜大了眼，望著我，他顯然還不明白"照片"是甚么意思。

　　我已經(jīng)打開牛皮紙袋，先抽出了一張照片來，向他遞了過去。

　　我在將照片遞給他的時候："這是你自三樓下來后，坐著發(fā)怔時攝的。"

　　博新接過了照片，他的手在微微發(fā)抖。

　　我又將第二張照片，交到了他的手中，又道："這是你在踱步，你看來心事重重！"

　　博新接過了第二張照片來，他只看了一眼，便將兩張照片，一起拋在地上，用力地踐踏著，狠狠地道："原來你是一個卑鄙的偷窺者。"

　　我攤了攤手："沒有辦法，完全是被逼的。"

　　博新的面色鐵青，他的聲音，也變得很尖利，他叫道："你想憑這兩張照片，證明甚么？"

　　"這兩張照片，并不能證明甚么，可是這一張，就大不相同了！"我又將最后一張照片，抽了出來，那張照片，是博新站在那神秘人物后面的那張。

　　照片上看出來的情形很模糊，然而我也相信，足夠使博新感到明白。

　　我而且立即知道，博新已經(jīng)明白了。

　　因為博新才一接過照片來，他的面色，在一秒鐘之內(nèi)，就變得灰敗。

　　他本來一直是站著的，這時，他向后退出了一步，坐了下來。他的手在劇烈地發(fā)著抖："你……昨晚……做了不少工作！"

　　博新閉上了眼睛，我看到他的額上和鼻尖上，都滲出了一顆一顆的汗珠來，他用手抹著臉上的汗，我則耐著性子等著。

　　足足過了兩三分鐘之久，博新的手，才離開了他的臉，他揮著手，現(xiàn)出很疲倦的神態(tài)來："你走吧，這完全是我的私事，和你一點關(guān)系也沒有！"

　　我不禁一怔，因為我未曾想到博新會有那樣的回答！可是，事實又的確如此！

　　就算我弄明白了他屋中有另外一個人，就算我證明了他屋中本來有一道鐵門，后來又拆去了，那又怎樣呢？這全是他的事，我憑甚么干涉他？

　　我呆了半晌，才道："作為一個朋友?"

　　我的話還沒有講完，博新便已揮著手："走！走！我不要你這樣的朋友，你幫得了我甚么？除了多管閑事之外？你還會做甚么？天下最討厭的，就是你這種多管閑事的人，吃飽了沒事做，撐著！"

　　他講到后來，連他家鄉(xiāng)?河北的土語也罵了出來，使我感到狼狽之極！

　　我只好站了起來，漲紅著臉："好，算是我的不是，我不會再麻煩你了！"

　　博新還是不肯放過我，他冷冷地道："但愿真是那樣，謝天謝地！"

　　我本來還想再說甚么的，可是，我卻實在想不出該說甚么才好了，我只好苦笑了一下，走出了客廳，他連送也不送我，就"砰"地一聲，關(guān)上了門。

　　我回到了自己的車中，心頭一片茫然，現(xiàn)在，我已證明我以前的遭遇全是事實，也證明了博新的屋中的確另外有著一個神秘的人物，也證明了那種不可思議的"縮小"，全是事實。

　　但是那又怎樣呢？我有甚么辦法，來解開那一切謎呢？

　　對于一個好奇心極重的人來說，那實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，而我又恰是一個好奇心十分重的人。是以當(dāng)我離去之后，我絕不肯就此甘心。

　　我想到了一個辦法，在我的朋友之中，有好幾個是和博新熟的，我準(zhǔn)備和他們聯(lián)絡(luò)一下，請他們?nèi)ゴ姨铰牪┬碌男袆印?/p>

　　而我自己，自然也在暗中監(jiān)視著博新的行動，看他究竟還有甚么怪事做出來。

　　這一天，我想到了深夜，才去睡覺，準(zhǔn)備第二天一早，就去實行新計畫。

　　可是第二天早上，當(dāng)我習(xí)慣地打開報紙來的時候，我整個人都呆住了！

　　報紙上的頭條新聞是：午夜神秘大火，古老巨宅付諸一炬。接下來的新聞，是說一所古老的大宅，在午夜時分，突然起火，火勢猛烈無比，等到消防員趕到時，根本已無法灌救。

　　幸而在那幢巨宅的附近，沒有甚么別的建??物，是以火勢才沒有蔓延，這幢巨宅卻已燒成了一片瓦礫。至于如何起火，火勢何以如此猛烈，當(dāng)局正在調(diào)查研究云云。

　　如果只是一幢屋子起火，我也不會直跳起來的，可是報上所載的那幢巨宅的地址，卻證明那巨宅正是酒博新的那間祖屋，那發(fā)生過極其神秘的事情的地方！